紀然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玻璃柜臺前的小女孩。
賀海帆也注意到了，然后跟紀然站在一起，饒有興趣地觀察著那個女孩。
女孩渾身都很臟，看起來應該就是十三四歲左右。
她把自己書包里倒出來所有的錢全部推到了店員面前，“阿姨，我用這些錢可以買到這里最便宜的東西嗎？”
店員掃了一眼小女孩帶來的錢，估計加起來總數也沒有超過兩百塊。
不過紀然珠寶店里的店員都是經過她細心挑選過的，對于光顧的顧客，店員都十分有耐心。
“小姑娘，你想買東西送給誰呀？”
女孩雖然身上臟，但是眼神很清澈，看著店員的眼神里充滿了渴求，“我想送一件禮物給我媽媽。”
“小朋友，阿姨也很想幫你，但是你帶來的錢不夠哦，這些是你的壓歲錢吧？你帶回家再存一存，等存夠了再給媽媽買禮物好不好？”
女孩很好奇地看著店員，“阿姨，什么是壓歲錢？”
不遠處的紀然不禁皺了皺眉頭。
看著小女孩狼狽的樣子，紀然似乎已經猜到了什么，于是她走到小女孩身邊。
“孩子，可不可以告訴阿姨，這些錢是從哪里來的？”
小女孩用手抹了一把鼻子，看著紀然和善的眼神，知道她不是壞人。
“我這個月在這條街的垃圾桶里撿瓶子換來的。”
她的表情很失望，“我已經很努力了，但我換到的錢還是不夠。”
紀然的心微微一疼。
“你每天都在這里撿瓶子嗎？”
女孩點了點頭。
“那你不上學嗎？”
女孩又搖頭。
可是紀然剛才明明都聽到女孩說，她是有媽媽的，既然有家長，為什么不送孩子去上學呢？
“你為什么要買禮物給媽媽？”
紀然一步步引導著女孩，想知道她的經歷。
小女孩低下了頭，眼底里泛著淚光，“我想哄媽媽開心，她高興的話，就會送我跟弟弟一起去上學了。我的學習成績比弟弟好很多，可是媽媽說我是女孩子，以后要嫁人，讀書不僅沒有用，還浪費錢。”
聽完小女孩的話，一旁的賀海帆先沉不住氣了。
“怎么會有這樣的家長？小朋友上學能花幾個錢啊！你上學的錢，以后叔叔來資助……”
“賀總！”紀然皺著眉頭打斷了賀海帆。
賀海帆不明白紀然為什么要阻止自己的善舉。
接著紀然讓店員從柜臺里拿出來一條k金手鏈，包裝好了之后遞給小女孩，“阿姨把這個賣給你好不好？”
這樣一條手鏈，在奕然珠寶柜臺的價格也要好幾千塊。
但是紀然收了小女孩那些小面額的紙幣后，就把東西給她了。
女孩接了包裝之后，明顯有些忐忑，“阿姨，我的錢夠嗎？”
紀然并沒有回答，而是囑咐她道：“如果以后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就來這里找一個叫紀然的阿姨，好不好？”
說完這句話之后，紀然也沒嫌棄小女孩臟，很溫柔地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頂。
女孩拿著東西跟紀然告了別，小鳥似的蹦蹦跳跳就出了店門。
經過這個小插曲之后，紀然又帶著賀海帆在店鋪里逛了一圈，然后才引他進入會客室。
而這個時候的賀海帆，似乎已經沒什么心思再談生意上的事情了。
“紀小姐，我不明白，剛才你為什么要阻止我幫那個孩子？”
紀然卻笑，“賀總，您覺得您是在幫她？”
賀海帆大為不解，“不然呢？她沒書可讀，我愿意花錢送她去上學，難道紀小姐認為這不是幫？”
紀然很淡定地喝了一口面前的咖啡。
“我當然相信以賀總的實力，肯定能給她提供不小的幫助，甚至能夠改變那個孩子的命運。
可是賀總有沒有想過，就算那個孩子將來從世界頂尖高等學府出來，成為世界一流的頂尖人才了，她的家庭會給她帶來什么？”
賀海帆愣住。
紀然默默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
“剛才那孩子說的想必賀總也聽到了，她有母親，但是她的家人送弟弟去上學，她卻不知道輟學多久，甚至已經連續一個月在外面撿垃圾，弄得一身狼狽，也沒有人管她。
然而那個孩子辛苦了一個月，賺到一點微薄的收入，也要全部拿來孝敬母親。
她的弟弟生來就唾手可得的東西，她卻要拼盡一切努力去爭取，而且還未必能爭取得到，賀總您覺得，她生在一個什么樣的家庭？”
賀海帆想了想，“剛才聽那孩子說，就覺得她母親可能有點重男輕女，可是這也不影響我幫助她啊！”
看來賀海帆還是不明白。
“她生在一個那樣的家庭里，就算將來成為了社會精英，因為長輩的偏心，還是會要求她犧牲自己，去幫助她的弟弟。
現在有很多家庭都是這樣，小時候不關心，不待見女孩子，等女孩長大之后，有了出息，就一家人全部趴在女孩子身上吸血，讓女孩給哥哥弟弟買車買房出彩禮這種事情，已經不少見了。”
賀海帆忽然就明白了紀然的用意。
“所以你剛才給了她那條手鏈？”
紀然嘆了一口氣。
“原生家庭不是我們每個人能夠選擇的，能生在一個幸福的家庭，父母不偏心，這種最好，怕就怕這種重男輕女的，最后利用女兒的孝心，脅迫女兒幫自己養兒子，我最惡心這種行為。
我希望用這份禮物來告訴那個孩子，就算她哄了她媽媽開心，她也未必有學可上。
如果她夠聰明，能看透這件事的話，我想，她會再來找我。”
這也是為什么紀然在把東西交給女孩之后，讓她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再回來這里找她的原因。
紀然并不是不想幫她，而是想讓她自己先意識到問題的根源是什么。
賀海帆不得不佩服紀然。
二十幾歲的年紀，能這么不圣母心，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屬實很難得。
賀海帆都有點好奇了，“紀小姐，你是不是經歷過類似的事情？”
紀然想到了自己的姐姐紀簡和前姐夫何如海的事。
她確實不喜歡插手別人的事情，在當事人真正想明白之前，不管你一個局外人看得多么透徹，你是叫不醒那個深陷局中之人的。
就算你提醒當局者那件事是錯的，有親密關系的那個人是壞的，但是因為當局者的執迷不悟，旁觀者往往還會被扣上多管閑事的帽子，只會討人嫌。
當然，紀然是不會跟賀海帆說太多自己家里的事情的。
所以只簡單地回復了賀海帆一句：“賀總，不要輕易去插手別人的因果，如果當局者能夠醒悟過來，那他會感念您是他的貴人；若是醒悟不過來，你反而成了別人眼中的罪人，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