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行雨輕輕把章陌煙推到眼前，他似乎意識到什么，看了章陌煙一會兒，才用一種平緩柔軟的聲音道：“記得。你為什么不喜歡‘豆豆’這個名字，你父母不是都叫你這個嗎？”
章陌煙低頭，眸光微微向下，根根濕潤的眼睫上顫動著點點細碎的微光。她唇珠飽滿的嘴唇抿了抿，輕搖了搖頭：“因為它不是我的名字。”
“不是你的名字？”肖行雨問。
章陌煙點點頭，眼睛停留在肖行雨雪白的衣領上，像自言自語：“一開始，我也不知道這不是我的名字，直到我小學三年級那年……”
她喉嚨翻滾了一下。
繼續道：“那時候有一天，媽媽突然生病，爸爸代媽媽去醫院看醫生，他們急匆匆地去了，沒過多久就爸爸一個人急匆匆地回來，說媽媽要住院回來那拿錢。等我長大了我才知道媽媽是宮外孕，爸爸當時非常緊張，在家里衣櫥的保險柜里拿了錢就又走了。我一個人在家，看到爸爸開的保險柜沒又關好，就想去把保險柜關好。”
章陌煙說到這里，身體微微顫抖，暗自努力調整了一下呼吸。
肖行雨目色起疑，安撫地順了順她的后背，輕聲道：“你不想說就不要勉強。”
章陌煙好像跟自己犯倔一樣搖了搖頭，說了下去：“保險柜被爸爸翻得很亂，我想幫忙收拾一下，然后……然后我就看見了一份尸檢報告，是一個叫章詩晗的小女孩兒的。”
章陌煙呼吸逐漸局促，白皙的額頭上也沁出了一層冷汗：“她是遭到歹徒綁架后殺害的……她只活了不到4歲。在那份尸檢報告的里面夾了一張她再小點兒的時候和爸爸媽媽的合影，后面是她爸爸用藍色鋼筆寫的幾個字，寫的是‘豆豆周歲留念’。除了這些，我還看到一本收養證……”
“好了，”肖行雨打斷了她，將已經瑟瑟發抖的女人一把摟進了懷里，貼著她的耳際親了親她的鬢邊，“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章陌煙將臉埋在肖行雨堅實的胸口，像自殘一樣繼續道：“所以你現在知道了，我不是他們真正的女兒，我是他們收養的孤兒。我的養父母受過極大的心靈創傷，他們對自己養育的孩子極度地缺乏安全感……”
“所以是那個章詩晗小朋友被綁架，不是你對嗎？”肖行雨很鄭重跟她確認，“你分手時跟我說的是借用了這個小朋友的經歷，對嗎？”
章陌煙怔住，遲鈍了幾秒才答到：“是，是的。”
她慶幸肖行雨這會兒看不見她的表情。
肖行雨松了口氣，心疼地摸了摸章陌煙的腦勺，回到話題：“原來如此，陌煙，你你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你對我能真誠點兒嗎？好了，沒事了，我知道了。”
章陌煙搖搖欲墜的眼淚撲撲落下，不！他不知道，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全部。
但她只能說這么多了，這樣她必須嫁一個公檢法青年的原因就立住了，至于其他的，他不能知道。
她想保護好他。
真的好難過，雖然她非常非常非常想要肖行雨，但她要做一個心智成熟的大人了，不能感情用事，不能不計后果。
分開的理由一開始就不是不喜歡，而是知道沒結果。
肖行雨擁著章陌煙，過了好久好久，感到懷里的女人心跳漸漸平復了，他才略微松開她，扶起她的臉，黑色的雙眸與她對視，目光里盡是懇切。
“陌煙，謝謝你告訴這么重要的事，我知道你告訴我這些內情的目的是什么，但我仍然想告訴你，我肖行雨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所以，為了我跟你的父母爭取一次好嗎？我可以用行動向他們證明我會保護好你一輩子，不會讓你出一點事情，絕對比干公檢法的那些人更有安全感。我相信只要我足夠真誠，叔叔阿姨會接納我的，在某天。”
聽著肖行雨的話，章陌煙的眼淚斷線珠子一樣的往下掉，心口像有一把刀在滾，血肉模糊，至痛入骨。
“別這樣，”她孱弱地搖頭，“我不想讓他們失望，我的養父母對我真的視如己出，這么多年的養育之恩我如果不報，豈不就是一只白眼狼……我們相處時間不長，感情還不深，我想還是分開吧！”
說著這些話，章陌煙的心都在滴血，像自己扒皮抽筋把身體的某部分強行剝離出去。
可這種借口再殘忍，總也比事實的真相強一百倍。
這女人真是什么剜心說什么！捧出真心幾乎到卑微的肖行雨聽到這種答復，目光一頓，大出意外，不可置信地好一會兒都沒有反應。
“陌煙……”肖行雨欲言又止，眼眸將章陌煙囊括其中，像是無聲的鞭撻，未盡的語意中盡是恨鐵不成鋼的失望。
兩人之間的空氣幾乎凝固，章陌煙根本不敢抬頭看肖行雨，肖行雨今晚拿出的態度不可謂不真誠，擺出的姿態不可謂不低微，即便如此還是被狠心拒絕了，連她自己都覺得太虐了。
說了那么狠的話，再這么維持擁抱好像不適合了，章陌煙正猶豫著要不要推開肖行雨，忽然聽到肖行雨在頭頂說：“那我可以強迫你永遠愛我嗎?”
？？
“強迫？”章陌煙與肖行雨分開點，疑問地看著他，肖行雨的眼睛真的好柔軟。
“你開個價吧，我最后想用錢挽留一下。”肖行雨說，神色非常認真。
章陌煙怔愣，望著肖行雨好半天動也不動，過了一會兒，她嘴角淺淺彎了彎：“別開玩笑。”
她趁著這句話輕輕推開肖行雨，決心不改的意味很明顯了。
肖行雨看著她縮回去的手，也笑了笑，把雙手抄進了褲兜，向燈光朦朧的前方仰了仰頭，心累道：“錢也不行，那我考慮做做法事了。”
章陌煙：“……”
肖行雨給小哇打了電話，聯系他把車開過來，章陌煙知道肖行雨的這個動作表示他已經放棄了。
等待小哇的過程中，兩個人沉默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轉了個彎一家藍色裝修的餐廳映入眼簾，章陌煙忽而腦中靈光一現想起了什么。
“這個地方我來過！”她睜大眼睛看著那家餐廳，“三年前我有一次相親就是約在這個餐廳的！所以……”她咬著拳頭。
“所以你只記得相親約在這個地方？”肖行雨側過臉涼涼地看著她。
章陌煙心快速地跳動著，快跑幾步到前面的路牌，等看到上面藍底白色的“關雎路”三個字時，她吐字都結巴了：“所、所以，三年前我就是在這條路上救的你？”
肖行雨不置可否地歪頭看她，章陌煙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了，四下打量了下，洶涌的心緒讓她情難自抑制地又向前小跑了一會兒，最后在一個地點停下。
它氣喘吁吁地對著一片修葺整齊的綠化草叢，目不轉睛。
“就是這里對嗎？”等肖行雨不緊不慢地走上來，章陌煙問。
肖行雨嘴角勾了勾：“是啊，這里就是我對你一見鐘情的地方！”
橘色的路燈光映在肖行雨高大的身后，他的語氣中大有枉然之意。
章陌煙胸中一慟，心跳得又點亂，這時遠遠一束遠光燈照來，不一會兒停在了他們身邊。
“雨哥，時間還在你們不多聊會兒嗎？”小哇抱著雨神從車上下來。
“送陌煙回去吧！”肖行雨說。
小哇笑得蕩漾：“對回去！回去跟嫂子接著聊！”
“閉嘴！”肖行雨鋒利地掃了小哇一眼。
“好，好。”小哇嚇得脖子一縮，摸不透，轉過去把雨神準備交給章陌煙，誰知半道肖行雨把雨神截了過去，自己摟在懷里。
小哇和章陌煙都目瞪口呆地看著肖行雨。
“肖……肖行雨，”章陌煙躊躇了一下，眼巴巴地看著軟乎乎的可愛一團，小心地問，“這只貓，你賣嗎？”
小哇聽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目瞪口呆的視線當即調轉過來看著章陌煙。
“不賣！”肖行雨斬釘截鐵，沒得商量，抱著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的小貓轉身就走。
章陌煙追上去，急了：“為什么！你不是說要把它送給我的嗎？”
肖行雨拉開車門：“它不是商品，我改主意了，我不會把它交給一個打算買賣動物的女人的。”
義正言辭的讓人無法反駁。
說完了，肖行雨把章陌煙推著塞進車，還“嘭”一聲替她關上了車門。
章陌煙當場在車座上石化。
小哇兩股戰戰地走過來：“雨哥……這怎么回事？”
肖行雨摸了摸睜圓眼球看不懂事態的雨神，下巴指了指車，吩咐道：“別廢話，你把人送回去，我自己打車回閱瀾邸。”
“啊？”小哇一呆，一時難以接受如此轉折的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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