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讀書 > 禍水 > 第416章 梁紀深堵截
  甲板下有一名黑衣男人在等候。

  四十多歲,利落的板寸頭,中不溜的身材。

  冀省口音。

  顯然男人是提前趕到外省部署打點,再迎接梁遲徽。

  “二公子,這邊準備妥當了,您洗個澡,有講究的嘛,洗去污穢晦氣,明晚十點,長途客運會送您出境。”

  何桑端詳男人,體型樣貌和范助理有三分相似。

  男人察覺到她的好奇,“何小姐,我姓范。”

  “范助理是你什么人?”

  “我堂弟。”

  怪不得。

  梁遲徽如今處境危險,又帶著她,她雖是護身符,也是累贅,稍有疏忽,滿盤皆輸。

  負責接應的手下,一定深受他信任。

  梁遲徽這時接到一通電話,何桑余光一掃,不是他常用的手機,想必手機號也換了。

  防備市局的追蹤系統。

  “我去接電話,你照顧她。”梁遲徽吩咐男人。

  他離開后,何桑邁下甲板,詢問男人,“5號貨輪的船長你認識嗎。”

  “我表叔。”

  她笑,“遲徽很器重你們一家。”

  男人畢恭畢敬,“二公子器重,是我們一家的榮幸。”

  “你不怕?”

  “貪生怕死是本能。”男人坦誠,“何況二公子這一局的對手是大名鼎鼎的趙局和三公子,多數人是酒囊飯袋,我欽佩二公子的魄力膽識,他是好人壞人我并不介意。”

  “你不介意他的好與壞,也不介意你自己和你的家屬遭受牽連嗎?”

  “我沒有家屬。”男人含笑,“我只有主人,二公子是我的主人。”

  何桑不吭聲了。

  她偏頭,茫茫人潮里,梁遲徽的個子最挺拔,氣質最出眾,他撐了一把寬大的黑傘,長身玉立在站臺上。

  “凌晨回鹽湖港?”

  船長拉著粗大的纜繩,拴船頭,“午夜封海,駛出海港正好是午夜,駛入湖港的關卡來不及了,在外省休一夜,凌晨五點開海,我早晨回冀省。”

  梁遲徽一手舉傘,一手夾著煙,瞇眼望向喧嘩的泊岸,良久,“你別回去了。”

  船長一愣。

  他慢條斯理抖動煙灰,“冀省不太平。”

  “您擔心我出賣您嗎?”船長試探。

  梁遲徽睥睨一眼,分不清是睥睨船長,還是睥睨不遠處陌生的男男女女,“我擔心你有去無回。”

  船長十分灑脫,“我既沒有違法運輸,又沒有擾亂市場,我不畏懼三公子。”

  “老三也算得上是手眼通天,你沒必要挑釁他,躲開他最明智。”

  梁遲徽過足了煙癮,掐滅煙頭,返回渡口。

  雨越下越大,工人在貨輪的渡口卸貨,客輪渡口也排起長隊,木廊兩旁釘了二十墩的矮木樁,木樁吊著老式白熾燈,燈泡陳舊泛黃,光影下是細細密密的雨絲。

  這座城黯淡,潦倒。

  傘檐罩在何桑,噼里啪啦的雨聲,梁遲徽神色溫存,極耐心的聲音,“回家睡一覺,是不是乏了?”

  她強顏歡笑,“是犯困了。”

  “孕婦嗜睡。”他牽住何桑的手,“一路顛簸,辛苦你了。”

  梁遲徽擋住擁擠的人群,將何桑護在懷里,“伍子,安排醫生了嗎?”

  范助理的堂兄叫范志伍,“我特意安排了一位女醫生。”

  “男女都無妨,醫術怎樣?”

  “是退休的婦科主任,在職的不敢請。”伍子壓低聲,“外省不安全。”

  梁遲徽思量片刻,“你斟酌著辦。”

  穿梭過冗長的人行渡口,坐上車,伍子遞給梁遲徽一包沒拆封的軟中華“好車上街太矚目了,本田不舒服,不過避風頭,先委屈何小姐了。”

  梁遲徽替何桑攏了攏西服的衣襟,“忍一忍,家里好好休息。”

  她點頭。

  伍子喝了半瓶礦泉水,剛要發動引擎,突然止住。

  “二公子,前面有一輛冀省牌照的軍綠色吉普。”

  梁遲徽面目肅穆,注視那輛車,“車上幾個人。”

  伍子射出車燈,直直地照在吉普車的擋風玻璃,“三個人。”

  “多大年紀?”

  “看不真切,分析坐姿的高度,司機一米八以上。”

  何桑心口怦怦跳,也注視著。

  梁遲徽右手懸在車窗外,有一搭無一搭地叩擊窗框,“你期待什么?”

  她一顫。

  “期待是老三嗎。”

  男人語調陰森,刺入她骨頭,颼颼地冷意,血液幾乎凝固了。

  “何桑。”

  梁遲徽每每喊她的名字,她總是心慌。

  “跟我下車。”

  “遲徽...”她預感不妙,拽住他衣袖,“我沒有期待。”

  “下車。”他一改方才的溫潤和煦,氣勢強悍。

  伍子掀開副駕椅的坐墊,拿起一個絨布袋,扔在梁遲徽手里,“二公子,我拖住他們,您開車走。”

  梁遲徽唇邊綻開一抹笑,“你拖不住。”

  伍子不曉得車里是誰,以為是梁遲徽的仇家,畢竟沒有警笛,沒有警員,抓梁遲徽不可能只派出區區三個便衣。

  不掏出真槍實彈搏擊一場,百分百抓不了他。

  “我表叔在船上,船艙有斧頭、鉤子和六名船員,一起拖對方,拖得住。”

  梁遲徽掂量著布袋子,眼底寒光畢現。

  他扯住何桑,關上車門。

  “砰”的悶響。

  震得何桑一激靈。

  這里距離渡口有五十余米,左側是航海大道,右側是港口,民眾多,車多,位置方便逃,不方便追,加上夜色是天然的掩護屏障,梁遲徽相當有把握占據上風。

  他解開絨布袋,一支锃光瓦亮的硬物,頂住何桑的后腦勺,另外一條胳膊纏住她脖子。

  何桑意識到硬物是什么,瞬間僵住。

  吉普車熄了火,司機推開駕駛門。

  雨霧深處,男人的輪廓埋在昏暗中,他穩穩踏入有燈光的地方,面孔逐漸清晰。

  梁紀深目光定格在何桑身上,上上下下審視了一遍,又在那支硬物上停留了數秒,才移向梁遲徽,“你是瘋了。”

  “老三,判斷力不錯,客輪途經多個省市,你竟然猜中了我在終點站。”

  梁紀深沒撐傘,雨水淋濕了他額發和襯衣,“終點站熱鬧,趙凱也好,我也罷,即使堵住你,無法輕舉妄動。”

  他說完,跨步逼近,梁遲徽開口,“站住。”

  梁紀深腳下一停。

  “口袋。”

  梁紀深翻出西褲的內袋,煙盒,打火機,錢夾,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手。”

  他雙手攤開,舉過肩膀。

  “轉過去。”

  梁紀深沒動。

  “老三,耍陰謀詭計我勝過你十萬八千里,你太嫩了,腰后的皮帶塞了刀具吧。”梁遲徽一張臉陰駭,像覆了一層隆冬的冰霜,表面是平靜的,底下在狂涌,皸裂,一旦誤闖他的領地,他會活生生撕碎侵略者。

  被識破,梁紀深抽出匕首,隨手撂在地上。

  “梁遲徽,拋開你我的身份,單純男人的角度,我敬你是漢子,論商業手段,心思城府,我承認你贏了我。但有一樣,我贏了你。”

  他杵在原地,巋然不動,整個身軀暴露在梁遲徽有利的范疇內,他完全是手無寸鐵的弱勢。

  “我在東南亞,曾經混了七八年,你玩的圈子,我也玩,你開工廠,我在那邊的團伙也主事,當過所謂的堂主,管百十來號馬仔。有六次,我險些露餡,頭領的妻子,女兒,就在我面前,我綁架她們很容易脫身,從我加入團伙的第一天,我無時無刻不在勘察地形,我清楚從哪里抄近路撤離,他們追不上我。可是我沒綁她們,男人在絕境里,同樣有所為有所不為,梁遲徽,你服不服。”

  梁遲徽胳膊狠狠收緊,緊繃到極限,又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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