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老大媳婦進城一趟，居然一分錢都沒借錢，秦金蓮氣得直罵，“真是個榆木腦袋，她不借你不知道賴著不走啊，居然就這么空著手回來了……”
杜娟左耳進右耳出，等秦金蓮罵完了，她才開口。
“媽，我還是想找您借錢，十塊二十塊都行，您看手頭上方便嗎？”
“我哪還有錢，都給麗珍買金項鏈了。”
杜娟便看向楊麗珍，不等開口，楊麗珍就似笑非笑的堵了她的話。
“大嫂，你可別找我借，我也窮得慌，我媽找我籌錢給我弟的對象買手表，我都拿不出來呢。”
聞言，杜娟便也不說什么，垂頭喪氣的轉身走了。
秦金蓮盯著她的背影，嘴里念叨沈明珠，“死妮子，把錢捏得那么緊，摳門死她算了……”
楊麗珍事不關已的繼續嗑瓜子。
回到家，杜娟找了個小本子，帶上筆，和沈朝北出了門，挨家挨戶的找村里人借錢。
兩口子在村里的人緣口碑不錯，何況借的也不多，這家借三塊，那家借五塊。
雖然這年代各家各戶都不富裕，可三五塊的還是拿得出來。
一直到天黑，杜娟和沈朝北才渾身疲憊的回到家。
炕桌上的零散鈔票堆成了小山，小本子上則密密麻麻的寫了好幾頁，都是各家各戶借錢的數目。
杜娟照著帳本把借到的錢數了數，一共六十八塊。
雖然不多，但勉強能夠支起一個小攤了。
吃過晚飯，哄睡女兒后，夫妻倆盤坐在炕上，小聲商量著明天去集上采買做雞蛋糕用的蒸籠、雞蛋、面粉、白糖、油，等等。
考慮到農村的經濟水平，沈明珠教給杜娟雞蛋糕的方法是蒸制，而不是烤制。
蒸制不需要買烤箱和木炭，只需要用平時煮飯的大鐵鍋，燒柴火，架上蒸籠像蒸饃那樣蒸，成本相對會低很多。
兩口子正說著話，屋外面傳來敲門聲。
沈朝北打開門，發現是親爹沈建國。
太晚了，沈建國也沒進屋里去，在門口把二十塊錢塞給沈朝北就走了。
沈建國前腳走，后腳沈向南又來了，也給沈朝北塞了二十塊錢。
四十塊錢擺在炕桌上，夫妻倆你瞅我我瞅你的。
“她娘，這錢咋辦？”沈朝北問。
“先收著，記帳上，以后一并還。”杜娟拍板道。
于是，夫妻倆個便在本子的后面給沈建國和沈向南記上帳。
——
第二天吃過早飯，杜娟和沈朝北正帶著大丫準備出門去趕集，楊麗珍氣沖沖的找上了門。
沈向南著急忙慌的跟在楊麗珍身后，想把楊麗珍拽回去，被楊麗珍給一把推開。
“大哥大嫂，昨天向南是不是給你們拿了二十塊錢？”
“那錢是我跟人借的，準備送回娘家去的，麻煩你們還給我。”
夫妻倆這才明白，沈向南昨晚送來的二十塊，是悄悄從家里拿的，早上楊麗珍發現了，這才找上門想把錢要回去。
夫妻倆都是良善人，當即把二十塊錢還給了楊麗珍。
這一幕，被不少趕早集的村民看到，沒過半天這事就在村里傳開了。
秦金蓮知道這事后，把沈向南狠罵了一頓，讓他以后不準再惹楊麗珍生氣，免得氣壞了肚子里的大孫子。
雖然把錢還給了楊麗珍，但沈朝北和杜娟兩人卻總懸著心，擔心沈建國給的那二十錢也是“偷”的，到了集市上也不敢用，只敢用找村民借的那六十八塊。
摳摳搜搜精打細算，倒也勉強買齊了蒸雞蛋糕要用的家伙什。
楊麗珍這邊，自從買了金項鏈后，每天都戴著出去串門子。
沒兩天，全村人都知道了秦金蓮給老二媳婦買金項鏈的事。
那金光閃閃的細鏈子，戴在脖子上，村里的年輕媳婦們個個眼熱到不行。
但對于秦金蓮對待兩個兒媳厚此薄彼的做法，村里人私底下都說長道短的。
有說她偏心眼的，都是親兒子，把老大當成草，把老二當成寶。
也有笑她蠢的，老大忠厚本份，老大媳婦勤快賢惠還能持家，她不去依靠，偏偏跟著耳根子軟的老二，就老二媳婦那好吃懶做心眼又多的性子，以后有得她苦頭吃。
秦金蓮并不知道村里頭的人都在說她的閑話，她每天樂呵得很。
不是忙著給未出世的大孫子繡小衣裳，就是變著花樣做吃食給楊麗珍補充營養，以便楊麗珍給她生出出個白白胖胖的大孫子。
——
這天早上，天還沒亮，秦金蓮就被一股香味兒給香醒了。
“媽呀，誰家啊，這么早就起床弄早飯了？”
秦金蓮扯亮電燈，盯著窗外黑漆漆的天一邊吸鼻子一邊嘮叨。
沈建國翻了個身，瞇著眼睛說，“好像是老大兩口子，今天趕集，他們估計要去出攤了。”
一聽到這話，秦金蓮連覺也不睡了，披上衣服就出了門。
北屋這邊，沈建國挑著裝雞蛋糕的擔子，杜娟用花背帶背著還在熟睡的大丫，一家三口準備出門趕早集去。
分家后，秦金蓮也不肯幫夫妻倆帶女兒了，他們只能走到哪把女兒帶到哪。
剛跨出院門，夫妻倆就跟拿著竹筲箕過來的秦金蓮碰個正著。
“朝北，把你蒸的雞蛋糕拿點給我，正好我早上不做早飯了。”
秦金蓮話說得輕巧，全然沒想過，這雞蛋糕是夫妻倆找全村人借債才做出來的，是準備拿到集市上賣錢的。
沈朝北很為難。
秦金蓮是他親媽，親媽問他要點雞蛋糕，不給說不過去，給吧，一斤雞蛋糕就是一塊五毛錢。
他還指望著賣雞蛋糕掙到了錢，早些把村里的債還上。
杜娟和丈夫是一樣想法，委婉開口拒絕，“媽，一斤雞蛋糕賣一塊五毛，您要稱多少？”
秦金蓮當即拉下老臉，“我吃你一點雞蛋糕咋了？還問我要錢，你是掉錢眼子里了？”
許是被秦金蓮的喝斥聲驚醒，背上的大丫發出兩聲微弱的哼唧，小小的身子在背帶里拱來拱去。
杜娟反手輕拍著哄女兒，一邊繼續跟秦金蓮交鋒。
“媽，不是我們把錢看得重，我和朝北可欠著全村人的債呢，就指望著雞蛋糕賣了還債。要是都像您，這個要點，那個也要點，那我們這買賣還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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