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上鴉雀無聲,這個時候,任誰都不想惹得皇帝關注。
事發突然,無論緣由,對皇權的恐懼占據了一切。
阿朝原也是害怕的,但聽劉全所言,皇帝竟然還沒忘記自個兒,不由得有些懵。
方才她都不敢看皇帝的臉色………
但現在皇帝還記著漏了個人,召她過去,她便是不想看也沒法子拒絕。并且很有自知之明地覺得待會兒,無論皇帝說什么自己可千萬要小心再小心。
阿朝清楚這是個多么迷信的皇帝,更曉得慈仁太后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宗廟失火,精確地踩在皇帝的兩個痛點上……
就算心里畏縮,但阿朝一點都不敢耽擱,麻溜地起身隨劉全往皇帝的方向走去。
已近正午,陽光變得有些刺眼,隔著幾十米的距離,皇帝站在來時的山坡上,目光落在原遠處的鹿陵之上,面上無波無痕,叫人猜不透心思。
“娘娘………。”碧桃出聲提醒了一下突然停在原地,望著陛下的宸妃娘娘。
阿朝輕嗯了聲,垂下了小腦袋,繼續朝著皇帝的方向邁步。
齊慎聽到動靜知道是宸妃跟了上來,方才隱忍著心中怒火,拂袖離去。
走了片刻才覺得身邊好像少了點什么,掃了眼身后,就跟了個劉全和周福。
小妃嬪被他給丟在了原地………
絲毫不知自己方才有多嚇人的皇帝恢復了點理智,即刻就遣劉全將人領回來。
人倒是領回來了,可垂著小腦袋一副心虛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放的火,燒了宗廟。
“陛下………。”阿朝輕輕喚了聲。
“怎么不跟上來?”皇帝幫阿朝捋了捋垂落的發絲,語氣與往常并無分別,一點不像是心里積攢著火氣的樣子。
“陛下要忙,妾可以自己回去。”阿朝糯糯道。
饒是接下來的事情再棘手,看著宸妃難得這么一副老實模樣,皇帝嘴角竟然露出絲笑意。
伸手輕輕刮了下阿朝的鼻尖,笑夸了句:“朕的阿朝最乖,最賢惠不過的。”
皇帝的指尖微涼,阿朝對這么像是揶揄的一句話恍若未覺,往日里的“嬌縱”消失了個干凈。
她揣摩不透皇帝的心思,甚至都感悟不到皇帝的情緒。
明明剛剛他還很生氣,像是下一秒便要大發雷霆,可就這么一會兒,怎么又有興致和她開起了玩笑?
像往日的親昵,也像當初讓她喝下絕孕藥時的誘哄………
她是蘇家的三姑娘啊。
阿朝突然有些茫然,心里有些發澀,想說句什么,卻又發不出一個字音。
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兒,皇帝正和蘇氏打著擂臺,繼而宗廟便降下天火。
與其說是燒廟宇,不如說是要燒到皇帝本人,燒掉他十年的殫精竭慮,燒光他十年的勤政愛民。
這其中沒有貓膩,任誰都不會信,就像誰也不敢說。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顯然無人想當皇帝的池中魚.......
“陛下去忙吧........。”阿朝繼續著皇帝口中的“賢惠”。
心里想著皇帝這一去,恐怕沒那么容易善了,興許又要回到上回秦家貪腐,蘇家聯合世家打壓秦皇后的時候了。
皇帝的確還憂心著宗廟之事,必定要即可去看一看.......
想到此,皇帝也未堅持要送阿朝回宮,只是臨走時脫下了身上的大氅,不顧陽光正好,一股腦就披到了阿朝的身上。
“出來這么久,是不是累了?回去好好歇個午覺,午后讓碧桃給你做一道炙羊肉。”皇帝邊幫小妃嬪整理大氅邊道。
若是往日,阿朝自然已經討好的抱上去了,但今日氣氛明顯不太對.......
"妾回去先喝姜湯.......,早上陛下說過的。"阿朝乖地出奇,一雙眸子“老實”地看著皇帝。
皇帝:........
不用想,皇帝已然摸清了阿朝的性子,此番估計也是權宜之計,倒也不再揭穿,又囑咐了兩句,才讓碧桃帶著阿朝先回宮。
不像剛剛那么麻溜,阿朝這回走得慢吞吞的,皇帝耐心極好,等著阿朝走遠。
阿朝磨磨蹭蹭走了幾步,又沒忍住轉回了小腦袋。
“陛下晚間還回來嗎?”阿朝沒忍住多問了一句,也沒發覺這個“回”字十分不妥。
整個宮城都是皇帝的,其實到哪里都是“回”,可皇帝又不是宸妃一個人的夫君,不知哪里來的自信問得這么理所當然。
劉全第一時間聽出其中的怪異,但估計皇帝是不會在意的,果不其然,他家陛下連一絲異樣也無。
“回,不用刻意等著朕,累了就先歇息。”皇帝最終給了小妃嬪一個允諾。
劉全站在皇帝身后,看著皇帝的目光依舊落在已經走遠的宸妃娘娘身上。
宸妃娘娘出門穿得便不少,還是陛下囑咐的,定然不會是陛下忘記了這茬。
那件大氅,是為了安宸妃娘娘的心吧,也不曉得宸妃娘娘領悟到陛下的深意了沒有。
.........
鹿苑中的眾人過了片刻才紛紛起身,自覺有大事發生,都沒了繼續宴飲的心思,都想著回去好好探聽探聽消息。
慶王世子掃了掃衣擺上的灰塵,對宗廟一事仿佛并不在意。
但若說在場的人當中真正不在意的人,估計只有端慧小郡主一個。
眾人心思各異,端慧小郡主的心思卻還在宸娘娘未吃完的半碟花生之上。
作為一個小吃貨,端慧實在不知道花生有什么好吃的,因此對宸娘娘愛吃花生這一點十分不解。
趁著人不注意,便溜到了阿朝的坐席前,小胖手不由自主地伸向那半碟花生。
結果中途就被人截住,小胖臉抬眼一看,竟然是剛回來不久的慶王伯伯家的大哥哥。
“你也愛吃這個?”齊巖將那碟花生端起遞到小郡主面前。
“不是我,是宸娘娘愛吃......”端慧解釋道。
“世子哥哥,你說宸娘娘怎么就喜歡吃這個,比起糕點差多了。”說著也不再拿花生,轉而拿起塊糕點啃了一口,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外祖父的牌位被天火給燒了而影響食欲。
齊巖笑著摸了摸端慧的小腦袋道:“那是你沒吃過最好的花生,小端慧,你知道大魏哪里長出的花生最好吃嗎?”
這個句式很熟悉,端慧小郡主非常給面子地道:“那一定是慶王伯伯的封地,北疆咯。”
齊巖捏起顆花生,輕笑道:“怎么會是北疆呢?雖說不差,但要說最好還要屬江南之地。但與你一般,以前我也總這么和人說。”
小端慧有些不明白,這有什么好說謊的?
看出小郡主的疑惑,齊巖將方才那顆拈起的花生收入袖中,目光落在遠處。
“以前有個很喜歡的姑娘,想著等她大了,讓她去我家中看看。便說了好多北疆的好話,其中不乏有夸張之言。”
哪里知道她竟然信到如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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